不久前召開的中央城市工作會議提出，城市工作要以推進城市更新為重要抓手。中共中央政治局近日召開會議，要求高質量開展城市更新。《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持續推進城市更新行動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明確的8項主要任務中，保護傳承城市歷史文化是其中之一。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中國城市研究院院長邊蘭春認為，城市更新需做到歷史保護傳承與更新活力再生的有機統一。保護傳承城市歷史文化要在加強保護的前提下，使歷史文化遺產在提供公共文化服務、滿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等方面充分發揮作用，并通過保護和利用歷史文化資源，創造新文化、孕育新業態，提升城市的文化底蘊和居民的生活品質。

保留城市歷史肌理

近年來，我國城市歷史文化保護傳承水平大幅提升。據住房城鄉建設部部長倪虹介紹，我國堅持空間全覆蓋、要素全囊括、時間全貫通，推動建立多層級多要素歷史文化保護傳承體系。截至2024年年底，全國共有國家歷史文化名城143座，中國歷史文化名鎮312個、名村487個，劃定歷史文化街區1289片，認定歷史建筑6.89萬處，形成了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最綜合、最完整、最系統的載體。統籌發展與保護，推進活化利用、以用促保，留住城市“煙火氣”，打造文化“新名片”，讓歷史文化和現代生活融為一體、相得益彰。

如何繼續推進城市歷史文化保護傳承？《意見》要求，要銜接全國文物普查，扎實開展城市文化遺產資源調查。落實“老城不能再拆”的要求，全面調查老城及其歷史文化街區，摸清城鎮老舊小區、老舊街區、老舊廠區文化遺產資源底數，劃定最嚴格的保護范圍。開展文化遺產影響評價，建立健全“先調查后建設”“先考古后出讓”的保護前置機制。加強老舊房屋拆除管理，不隨意拆除具有保護價值的老建筑、古民居，禁止拆真建假。建立以居民為主體的保護實施機制，推進歷史文化街區修復和不可移動文物、歷史建筑修繕，探索合理利用文化遺產的方式路徑。保護具有重要歷史文化價值、體現中華歷史文脈的地名，穩妥清理不規范地名。加強城市更新重點地區、重要地段風貌管控，嚴格管理超大體量公共建筑、超高層建筑。

城市歷史文化保護傳承要保留城市歷史肌理。山東省青島市四方路歷史文化街區是青島開埠之地、主城發展之源。青島市分三期對街區內歷史風貌建筑進行保護修繕，拆除公共區域私搭亂建，恢復老建筑原有形制，對道路實施步行化改造，配齊水電氣暖等現代化基礎配套，吸引百余家各類商戶入駐，環境品質、街區活力顯著提升，已成為市民及游客體驗青島閑適文化的必到之地。在此過程中，當地注重保護和延續四方路街區的道路網格、院落布局和建筑形式，對街區內106棟歷史風貌建筑逐一編制保護更新方案，完成9.5萬平方米建筑保護修繕工作。

小西街歷史文化街區是浙江省湖州市市井生活的代表地。過去，街區內存在建筑質量老舊、基礎設施落后、生活配套不足、環境衛生臟亂等問題。如今，整體保護成效顯著。保護修繕了各類建筑700余處、歷史街巷20余條、河道駁岸近1公里，保護修復了古埠頭、古橋、古樹、古井等歷史環境要素100余處。

適度利用釋放活力

在同濟大學教授、中國城市規劃學會副理事長伍江看來，城市的歷史文化遺產不是城市發展的包袱，而是城市競爭力的源泉。保護的根本出路在于適度利用，通過持續更新不斷提升城市歷史文化街區的功能和優化城市空間品質，從而不斷激活歷史文化遺產的當代活力。發展城市文化旅游事業，使城市歷史文化得到更多展示與彰顯，也可使隱性的歷史文化價值轉化為當下的經濟價值，并最終轉化為歷史文化保護傳承事業的重要資源。

很多城市歷史文化遺產在獲得保護的同時，也為當地帶來良好經濟效益。

重慶開埠遺址公園更新前，建筑界面較差、植被雜亂無序、道路通行不便。改造過程中引入研學培訓、特色餐飲、文化創意、藝術集市等新業態，精心打造集博物館、社區商業、文化公園于一體的復合型城市公園。改造后，實現100%招租，助力社區的低收入人群在家門口就業。截至目前，累計提供研學、運動、藝術活動等公共服務約3000余次，吸引游客200萬人次，片區人氣、活力逐步提升。

頤和路歷史文化街區是南京市規模最大、密度最高、保護最好的民國住宅集聚區。改造后通過創新業態，釋放了街區活力。在11片區，國際高端品牌占比達22%，江蘇首店品牌占比達83%。有的片區以“地域特色+文化元素”為方向，成功策劃“山海頤和”藝術季等各類活動，總客流量逾百萬人次。有的片區打造集創新展示、訪客服務等多功能于一體的數字化展示中心“頤和路數字展示館”，投入運營后，舉辦眾多藝術展覽、文化講座、發布活動等。
伍江認為，必須擺正保護和旅游開發的關系。保護是旅游開發的前提，堅決反對過度開發和過度商業化。

探索傳承長效機制

城市歷史文化保護傳承不是一改了之，應積極探索長效機制，解決好資金來源問題。既要改造好，也要管理好，才能讓這些歷史文化街區持續釋放活力。

恩寧路騎樓街被譽為“廣州最美老街”，是粵劇、武術與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地，也曾是廣州市危舊房最集中的區域之一。老街改造帶動商業價值提升。騎樓街永慶坊一期投入運營后，吸引了近60家精品民宿、創意輕食、文化傳媒等方面的商戶和企業，創造就業崗位約150個，間接帶動經濟產值約50億元，為街區注入新活力，月均流量約20萬人次。二期可新增就業崗位約1300個。

在恩寧路保護提升項目中，當地構建“政府主導、企業運作、多方參與、利益共享”機制，引入社會企業參與投資、建設、運營，拓寬保護利用的資金渠道。創新多元產權結構與復雜土地模式下的街區保護利用路徑，從一次性收益轉變為長期收益，通過產業注入與提升，全面提升社會、經濟與文化效益。

在江西省吉安市永新古城保護更新項目中，當地通過政府搭臺，有序引導市場力量，引入新業態，組織工作營、設計周、生活節等多種活動，旅游收入逐年提升。2024年接待游客36萬人次，旅游收入達3800萬元，古城文創收入超1800萬元，古城內設有60余個流動攤位，為100多人提供了就業崗位。

改造過程中，當地堅持市場化運作，建立可行性收益回報、可持續開發建設的多元主體運維模式，地方國有企業與社會資本合資成立運營管理公司，給予店鋪設計、招商引資、項目建設、活動策劃、品牌宣傳等方面支持政策，每月按照約定舉辦活動的商戶可享受租金減免優惠，充分激發了居民和商戶的自主更新積極性。保留提升古城內自發形成的“夜市經濟”，允許在不占用消防通道等應急場所的前提下，在指定時間和劃定路段內，從事夜市燒烤、文創產品、農副產品、生活日用品銷售等經營活動，為古城增添了濃濃的“煙火氣”。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清華大學國家遺產中心主任呂舟表示，城市更新中的歷史文化保護既是守護民族精神根脈的千秋大計，更是創造美好生活的當代實踐。城市的管理者應承擔起這份歷史責任，在城市更新中保護好歷史文化遺產，闡釋好它們的歷史文化價值，延續好城市文脈和特色。